从扫帚上摔下来的小巫师～

羁绊

我每次去天文台看小黑的时候，总能遇到那儿的不少猫猫狗狗，之前主要是狗狗，最近不知怎么又来了好多猫猫，听说有几只颇为乖巧可爱，于是今天下午在T问我要不要一起去看猫的时候，我便欣然同往了。

去的时候小黑并不在（大概又领着她的狗狗大军到处溜达去了），倒是各种毛色的猫惊喜地映入眼帘——刚到那附近就一下子看到十来只猫，可爱的冷漠的活跃的安静的，林林总总、趴着坐着聚集在那儿，一下子仿佛不小心闯入了猫的世界——应是很久没有这样的体验了。与猫咖不同，这里猫才是地盘的主人，它们在属于它们自己的自然里，并且我们这些来做客的仿佛是看猫的眼色了。

但今天的主角暂且不是这群新来的晃人心神的猫猫，而是一只在这儿待了有一段时间的黑猫。

我第一次来这里看小黑的时候就见到了它（抱歉，因为不知道它的性别，只能暂时用“它”代称）。那时小黑和另外几只狗狗都很热闹地在我的腿边绕来绕去，不时跳起来蹭我的手；还有一些一直在这儿的猫，也都让我摸它们的脑袋；但我远远地注意到了这只优雅而独特的黑猫，它很安静地端坐在残旧的砖墙檐上，与杂色的背景几乎融为一体，它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我与它眼神对视的那一刻竟觉得它仿佛在看我——一对很漂亮的祖母绿色眼瞳，大概是我对它最初的印象。

我向来很喜欢黑猫，虽然也听闻了不少对黑猫不友好的传言。它们可能不是最可爱的，却有一种高贵而优雅的气质，这让我对它们有一种不自觉的敬畏与发自心底的喜欢。

于是我转向它，轻轻向它迈了几步，试探性地向它伸手，希望也能摸摸它。它警惕地用竖瞳盯着我，在我靠近了几步后突然纵身一跃跑开了。我只好作罢，又转回身去摸狗狗和几只更亲人的猫。

第二次去看小黑的时候我已经特意在寻找它的身影，它这次又是立在不远的高处看向这边，但我一靠近它就逃走了，我不靠近它则一直看着我，我每次转头就能与它久久地对视。

多么引人心动的祖母绿色的眼睛，像黑夜里的宝石，雪松顶尖悬的星星。

它看着我的眼睛时会想些什么呢？

它显然是注意到了我，因为只要回头十次有九次都能与它对视，它并不逃避我的眼神，却会在我靠近时逃离。这便在某种程度上增加了我想摸摸它的欲望，却也让我明白这并不是轻易达成的事。猫这种生物段然不是强行去摸的，它既然不希望我碰它，那我便不摸了。

但它真的很迷人，以至于在后来我每次去看小黑都会不由自主地想看见它。每次我到那儿不久后便能看到它，它也并不躲藏，甚至是立在远与不远限度的距离之间，我伸手不可触及，眼神却能清晰地相交，能辩识出那对祖母绿眼睛的焦点——正稳稳落在我的眼里。它有时会立在那赌坎坷不平的砖墙俯视我，向前跑几步经过我，姿势妖娆而优雅，尾巴高高地翘起又缓缓地落下，轻轻扫动几下然后依偎在标准坐姿的身体旁。它会偶尔逆着光背朝我坐着，然后回头与我的目光对视。

它应该知道我在看它。

正如我知道它会回头看我一样。

有一次T喂猫条的时候引来了好几只猫，我们便在猫猫们低头进食的时候肆无忌惮地摸它们。黑猫在远处观望了一会儿后，从墙上轻盈地跳下来，落在那些猫旁边，也凑过来吃了一点，于是我趁此时机轻轻摸了摸它的脑袋，很柔软的触感夹杂着阳光揉入其中的温暖。它并没有立马躲开，也许是因为猫条吸引了它的注意力吧，但我摸了两秒不到它又嫌弃似的别开脑袋向另一边挪去了。尽管如此，我还是很激动——我终于摸到它了。

之后的几天当我靠近它的时候，它跑开时和我的距离比最初已经变短了许多。我会一小步一小步向它靠近，慢慢地，轻轻地，然后等到距离达到某个值时，它会猛地跑开，在那之前却一动不动地在那里和我对视。

像是一场竞逐游戏。

我不曾真的追赶它，但空气中却隐隐浮动着某个信号，随着我们距离拉进，仿佛越来越危险，越来越微妙，也越来越心照不宣。

心灵间的相互试探，一点点靠近，直到洛希极限将我们撕碎。

再接下来的几天一直没有摸到它，但我已经逐渐习惯只是远远地和它对视，或者背对着它，像它常常对我的那样，享受它停留在我背上的目光。

然后回头微笑而胜利似的地看它，目光里尽是“我知道你在看我。”

这种时候它会和我对视一会儿，然后别开目光转身跑去别的地方，过一阵子我的目光又能不期而遇地与它的对视。

有时候我发现它在主动向我靠近——我没法确信它是不是只是恰好路过或是想向这个方向走而已，但它确实会向我走来，很慢、充满犹豫的试探，但它的试探距离也只到那个值就停下——虽然我并不会逃跑，但它从不跨越那个距离，这个距离的值只有它自己记得，精心计算，从无差错。

只要我来这里，就能发现它也悄悄出现，在离我不远不近的地方。然后我们对视，移开目光，再对视，互相试探地靠近，却从不真的接触。

最近因为考试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去天文台了。

直到今天。

今天一下子出现了这么多猫咪让我应接不暇，其中有几只乖巧地让人恨不得带回家每天抱在怀里。我短暂性地忘记了那只黑猫，我没有如往常地发现停留在我身上的祖母绿色的目光。

正当我与那群新来的猫玩得正欢时我注意到脚畔的一抹黑色，那只黑猫跨越了一直以来的距离值，但在我看到它的那一瞬又跑远了，留下我追随着的目光。

对不起。我在心里轻轻地说，但更多的是疯狂的欣喜。

我像是捕捉到了它的情感，突然有把那情感证实的欲望。

于是我故意不去看它，一直“专心”地和别的猫玩耍，很认真很开心地摸它们的脑袋，任凭它们的尾巴缠绕在我的手腕上，任凭它们贴着我的小腿慢慢擦过去，任凭它们蹭我的手，甚至把它们抱起来，很亲昵地抚摸它们的耳朵。

我心里一种“报复性”的变态喜悦悄悄蔓延开来，胜过了一下子摸到这么多可爱猫咪的快乐。

天色渐渐暗下去，我仍然没有回头看它，尽管它几次有意无意跳到我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我也只是淡淡地看它一眼，然后专心致志去摸别的猫。

我的余光瞥见它几次伸出前腿，仿佛想冲到我面前，却又忍住，停在那里不动，看着我——

不，是等着我。

我也在等着它。

像是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挠痒，焦躁，急切，你想撕破它，却又不这么做。

像是漫长的考验。彼此都在煎熬，但先动的一方就输了。

我俯下身向一只很可爱的狸花色猫猫伸出手，猫猫很通人性地小步跑过来将脑袋搁在我的手上蹭蹭，又舔了舔我的手指，我便开心地摸摸它的脑袋和背上的毛，这时又跑来一只黑白花色的猫猫，我也向它伸出手，猫猫也用脑袋贴了贴我的手，这时候又有一只桔色的猫猫跑过来，眼看它晃了晃脑袋也要搁在我的手上——突然猝不及防一颗黑色的脑袋占据了我的整个掌心，很温柔的温度，像带着些焦躁的感觉，霸道地紧贴着我手心的皮肤。

那一刻我的心猛然悸动了一下，在不可置信与欣喜若狂间，我想到了《小王子》里的狐狸。狐狸教会小王子什么是“羁绊”，是小心翼翼相互试探地靠近、靠近，直到羁绊的形成。

我想我已经和一直黑色的猫有了羁绊。

我害怕羁绊，因为它不符合我追求的自由与无拘无束，它会拉扯着我无羁的步伐，让我回头，让我有所顾虑有所牵挂。但羁绊让内心深处产生的无与伦比的快感和微妙隐秘的无接触式碰撞，却像是黑猫的尾巴轻轻挠过我的心脏，它不经意埋下一颗微不可察的种子，生根、发芽，在某一天突然破土而出，以不可阻挡的趋势长大，直到冲破我的心脏，让我失血而亡。

能杀死你的快乐才最吸引你，饮鸩止渴的原因不总是因口渴难忍。

毒药在麻痹你的身体之前，已然俘获了你的神经。

其它几只猫看到掌心上没有位置了只好悻悻散开，我用掌心托着它的脑袋，那些猫离开后它马上抬起脑袋，仿佛才不是想把脑袋搁在我手上，只是见不得别的猫猫这样做。然后我移开手，它抬起头看我，我笑着和它对视，这时我们的距离早就跨越了那个曾经雷打不动的距离值，但它一点也没有跑开的意思，反倒像是等我我去摸它的脑袋和背，就像我一直对别的猫做的那样。

但我就那么看着它，像之前那样，只是看着，它也坚定地看着我。不是警惕的竖瞳，而是一种我能直接感受到的很温柔很期待的目光。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不那么做。

怀揣着故意的一点点坏心思，我就是不去摸它，直到它轻轻地又向我挪了几步，靠得更近了，我才终于大胆地伸手去顺着它的毛，又一遍遍摸着它的脑袋，耳朵，尾巴。

它偏过脑袋看着我，仿佛在确认什么。

祖母绿色的眼睛，在渐渐暗下去的周遭里，尤为明亮。

这时我又转向被冷落了许久的其它猫咪，去摸它们，这时黑猫毫不犹豫地冲过去吓退了那些猫咪，在我作势去追那些猫咪的时候依偎在我腿边喵呜地叫了一声，语气里毫不掩饰难过。

哦，它对我撒娇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去摸一只凑过来的猫咪，它便叫得更大声了，急切、烦躁、不知所措的呼唤。尾音里是低低的呜咽。

“你不许摸它们，你只能摸我，我要你摸我…只有我。”

“之前不是一直不让我摸你吗？”我像是玩够了，终于回头又开始轻轻摸它像是快要炸开的毛，笑着嗔怪它，“怎么，现在还不许我摸别的猫了？”

天色更暗了，T和我准备离开，我的手刚离开黑猫，它看了我小一会儿，迅速隐入黑暗中去了，以至于我想和它说声再见都来不及。

小小的失落。

但是下次我还会来找你的，

我的祖母绿色眼睛的黑色猫咪。

（会在公众号发上文里为了黑猫不让别的猫把脑袋搁我我手上而突然把脑袋整个贴我手上的珍贵互动视频！我也没有意识到会偶然拍下来这美妙的一刻！）

下面是我最开始几次见到黑猫拍到的它连续回头看我（真•无敌傲娇）

彩蛋是今天刚去天文台那边看到一堆猫猫时拍的（还有好多猫猫没有出镜）